Ahura

我以前從不會想要看這種書，因為想當然耳，書中必然充斥著偏見與偏激的言論。但這種書針對的對象，是活在共產中國，被中國共產黨一直以民族優越感洗腦的人，不用這麼猛的藥方，似乎不足以振聾發聵。這種人我遇過，也聽朋友轉述過，而且我們遇到的都還是可以出國留學、見過「世面」的中國人。然而活在民主自由的國家，似乎不足以扭轉他們長期被灌輸的意識形態。他們對中共洗腦的言論堅信不移，哪怕在西方國家可以看到許多迥異中國論述的真相，他們也可以用很多藉口去自我塘塞，像是民情不同、外國勢力要瓦解中國、帝國主義的陰謀詭計，諸如此類，跟北韓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也是我後來不再把中國政權與中國人民分開談論的原因 (因此像林飛帆還寄希望於中國人，我是很不樂觀的)，因為中國人很大程度上，就是促成這個政權殘忍暴戾的原因。

但很可惜，此書雖叫「揭穿中國文化的彌世謊言」，但當中內容激動有餘，基礎不足。其實說穿了，好與不好，不過是立場問題，若要站在不好的立場，自然可以找到千百個理由去支持「不好」，只是中國政權沒有讓人民自由選擇好與不好的權利。也因為如此，此書說了很多「不好」，但論據不足，考證粗疏。說難聽一點，他的文章，與那些誇耀中國人「偉光正」的文章，在層次上並沒有相差太多，最後也是流於意氣之爭。這是否正是中國人為文的缺陷呢？而且他文中所說，彷彿我們之前聞所未聞，但在台灣，其實只要認真查找一下中外學者的研究，這類觀點並不難取得。困難的反而是中國，因為他們網路資源被政府控制，連Google查詢都有困難。這種嚴密的控制，中國人很難究知。比如用同樣的關鍵字在百度與Google查詢，在中國境內往往是天差地別的結果。現在的中國似乎又發展出更為細緻的操控手法，我猜想他們會根據IP的來源提供不同的搜索結果和網路控制狀態，使中國以外的人誤以為中國的控制沒有想像中的大，但其實在境外能查詢到的內容，境內根本什麼都看不到。長此以往，中國人籠罩在偏見與自我良好的迷霧當中，也不足為奇。

不過，此書雖云「拆穿」，也落入另一個窠臼，就是全面的否定中國文化。中國人否定自己的文化不始於他，早在清末就開始。當時有所謂的「疑古派」跟「國粹派」，也就是否定古代中國跟推崇古代中國的兩方人馬。但這種爭論至少是在學術層面，而且配合考古發掘。比如疑古派對夏商兩個時期都抱懷疑態度，但殷墟出土後，商代的存在便不再有爭議。當然，我們可以質疑中共的「夏商周斷代計畫」不過是想要塑造民族神話的方式，但這個計畫究竟有什麼荒唐事跡，書中也沒有說出隻言片語，可見作者也是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當時中國人否定中國，是想看齊西方的「現代」，想全盤西化。而當時的西方人，也帶有濃厚的西方中心思維，認為從歷史、文化上，西方世界都高人一等。這種想法，在兩次大戰之後已經從主流觀點中完全消失 (豈有高人一等的文化走上自我毀滅的命運)，但在東方卻賡續不輟，總有一些反對專制政權的人，用極為偏激的立場，想以全盤否定自己所接受的文化，來換取西方世界的民主制度。這種批判性的眼光，不過是另一種迷思。

所以，這樣的內容也許會讓某些中國人暴跳如雷，但我覺得對啟迪民智無甚助益，就是從一個偏見跳到另一個偏見當中。最好的方式，應是不存成見的去看待中國的文化。中國文化並沒有傲視其他民族，也沒有一文不值，但我們應該認真看待，因為中國文化喪失的程度，確實非常嚴重。中國人以為他們繼承中國文化，但多數時候只是一個半調子的西方文明。中國人實在最先要認清什麼是中國文化，什麼又是西方文化。他們以為是中國文化的遺產，其實與古代中國毫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