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去戲院看李安的戲,總是趁著興頭去,也不怕跌股,唯獨看《色戒》,竟有點擔心。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張愛玲的作品出名難改編,以前的《怨女》、《滾滾紅塵》、《半生緣》等,大多貶多於褒。有時倒不覺得真是他們改編的不好,而是「張迷」太苛刻,不許別人拍出來的東西和他們的想像有一點點誤差。其實張愛玲的作品也真的難改,他的文字好在細節和內心微妙的變化,換作是螢幕,恐怕兩秒就結束了,什麼旗袍啊頭髮啊別針啊。百來字的敘述一晃眼就過了。怎麼改才出得來張愛玲文字裡的神韻,是極其困難的挑戰。

侯孝賢的《海上花》是我認為最具張愛玲氣氛的作品,即便《海上花》不是張愛玲原著,她只是翻譯。張愛玲的短篇小說裡時常有很多點到為止的地方,因為她要寫的是「小故事」,「大時代」只是個陪襯。《海上花》恰好也有這種味道,片中只有三條很簡單的線,每條線背後複雜的人物設定及時代背景,都消融在一格格畫面當中。當然,看這種片就得做功課,否則不容易懂。

李安把前因後果都拍了出來,王佳芝腦子裡面的回憶變成活生生的影像,不免以點煞風景,但對觀眾而言,是比較輕鬆。而且在小說裡面,除了王佳芝,其他人的性格都灰濛濛的,鄺裕民、易先生等人的性格,都是李安給創造出來的,至於貼不貼切,只能讓看過電影和原著的人自由心證。

不過就背景設定,李安的細緻無話可說。同樣都在上海製片廠取景,李安的上海就真的讓我有時光倒流的感覺,尤其是街景,無論是香港還是上海,都彷彿是直接從風景明信片上摘下來貼在底片上,甚至帶著些微褪色的咖啡色調。尤其他拍出上海淪陷時那種蕭條的感覺,街上蜂湧的人潮,中國和外國的難民,還有用拒馬處處圍著的隔離區,唯獨日本人住的虹橋區可以夜夜笙歌。

李安重視演員的口條也是出了名。梁朝偉、王力宏姑且不論,我光從大陸演員口中聽到板板的南方官話就高興死了,還不用說他們講上海話。而且我看新聞,李安請侯冠群的母親去教演員老上海話和上海麻將,這種細節大概也只有李安要計較。這裡也形成一種有趣的弔詭:昔日國民黨的官宦人家,要去恢復昔日汪政府的官樣派頭,雖說「系出同源」,卻也在這裡看到歷史的玩笑。

我總覺得拍《色戒》,有別樣的意義。我們被國民黨教育了這麼久,也是應該可以重新評估如「北洋政府」、「維新政府」、「滿洲國」等過去課本裡的反派角色。無論他們的評論如何,畢竟有許多人活過那段歷史,我們也是時候可以去重視、去面對了。聽說之前大陸有人想改編,送審的時候沒有通過,台灣可以讓「重慶特務」最後事敗被殺,如此「顛倒黑白」的內容毫不在乎的上映,不能不說是種進步。

他人的《色戒》
CODY
龍應台
色戒還是戒色
戒│色←他的分析很有見地
為什麼要看色戒?←無奈的台灣電影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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