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這幾年開始重視起字型,主要是網路的一個「justfont」網站,推廣大家重視字型的設計與重要性。由於一開始網站的運作是以部落格發文為主,累積相當數量的文章,後來出版了《字型散步》一書,除了部分原來的網路文章外,另加入了歷史考證等內容。

重視字型,對提升台灣美感訓練,自然很好。實則漢字文化圈中,台灣確實對字型的理解與認識都不深。這可能是長年台灣學子缺乏美術訓練的後遺症,過去印刷品仍侷限為專業領域的狀態下,台灣尚且沒有這種問題。但當個人電腦普及,電腦列印成為人人皆能做到的簡單事情後,長年缺乏美學訓練的結果,就是一堆人用自己電腦印出來的文件,字型、字距、標點、排版都不忍卒睹。特別是成年以後才開始接觸電腦的年長一輩,對他們來說,光是學著怎麼在電腦裡打出字,已經是極大的門檻,更不要說讓他們學會打出正確的標點符號,排出疏朗易讀的版面,字型這種事情,更是他們想也沒有想過。

但即便是從小熟悉電腦的年輕人,也不見得對這些事情有感覺。我看過無數碩士論文,當中的排版千奇百怪,他們對字型也毫無感覺。比如不統一歐文字母的字型,時而細明體,時而Times New Roman,又比如打不出歐文字母的重音符號,所以出現諸如「`e」這種得過且過的方式,或是帶重音符號的字母明顯與其他字母的字型不符,而不加以統合。長期沒有美感的培養,對文字版面的安排沒有任何訓練或要求,更可怕的,是他們往往還是高級知識分子,要不然是大學院校的教職,要不然是某一領域的中堅。當這種事情得從無到有的介紹給一般人知道,就可看出台灣人,特別是台灣中高階層的人,對基本美感的認識有多麼薄弱。

但台灣最糟糕的,是除此之外,理當是社會中最有美學素養的一批人,對文字、字型、字體的理解也付之闕如。比如機場捷運台北站裡,由Joseph Kosuth所設置的公共藝術「紛紛從田裡飛起」,選了郭松棻小說《奔跑的母親》的一段內容,放在捷運站中一段長牆。但那個字體,居然是標楷體!而且放得極大,恐怕有等身高。照理承作的單位,應該要比一般人更有藝術的敏感與要求,可是他們居然用了標楷體!所有印刷楷體中最缺乏美感的一種字型!一看就是便宜行事,就知道承作的單位對一點點美的認識都沒有。而這居然是藝術品的一部份!

連負責詮釋美的人,都沒有美的品味。這就是台灣幾十年來沒有美學教育的禍害,而這個餘毒之深,使justfont的努力,宛如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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