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溫州的動車事故發生迄今,正如中共處理災害事件一貫的「精神」,資訊混亂、手段荒謬、民怨四起。果不其然,今天(廿六日)香港電視台的新聞中就出現一位受難者家屬「震怒」,他家有四口人死於事故當中,屍體還是用挖土機挖出來的,《明報》並轉述家屬沉痛之言:「我老婆的臉被挖得面目全非,姐姐(大姨)的頭沒有了一半。」並質疑鐵路部門對於救援草率隨便,是急於恢復通車。

雖然我早就猜想後續如此,但真的看到時仍不免嗟嘆。這難道是「中國模式」的必要代價?剛好我看到有個大陸網誌提到「舉國體制」或有其優勢。我對「舉國體制」這詞非常犯生,但我想,這應該就是「專制政權」的委婉語,改專制為「舉國」,其動機跟出現「人民民主專政」這種詞彙差不多。誠然,如今中國的城市風貌、高速道路,乃至於高速鐵路網等「進步」的景象,都可歸之於「舉國體制」的「功勞」。但我素來認為,中國的發展不過是在補其過去三十年的停滯,而且嚴格來說,如今這些發展,有些是弊大於利,更不要提到「舉國體制」使讓這些進步措施都蒙上一層陰影。由於沒有監督機制,硬體建設的必要性、品質、成效、管理經營都是巨大的謎團。一直要到發生事情了,比如這次動車事故,才讓人驚覺其中問題的嚴重。「舉國體制」的真正意義,便是輕賤人命,視民如草芥的心態。這種體制就算可以屢屢創出世界第一,也毫無意義,不過是愈發證實其殘酷本性而已。

或有人覺得這是中國發展的必要之惡,像之前我提過的那位「台灣女婿」,認為無論中共如何對待人民,至少這三十年來的經濟發展對中國總是好事,把中國人當前所受到所有不人道的對待都當成是不得不然的陣痛期,過了就好了。但我從來不覺得近三十年來的經濟發展是中共的功勞,若有,也不過就是徹底否決共產主義的價值,全心投入資本主義懷抱的「功勞」──這還是在無視之前三十年中共對神州大地的破壞所給的評語。而以為人民所受到的傷害會隨著時間有所改善,更是癡人說夢。如果社會真的可以自動調節財富到社會各個階層,馬克斯根本就不需要發明共產主義,遑論輪到毛澤東拿著共產大纛呼風喚雨。這個國家信奉共產主義這麼多年,如今卻天真的以為經濟發展可以改善一切,這不是癡人說夢又是什麼。而看著中國大都會光鮮的外表自我安慰,只會讓中國的沉痾陷得更深,讓人民更加無法得到做人起碼的尊嚴。溫州動車事件就是最鮮明的例子,在山明水秀的溫州郊區,成排的獨棟別墅旁,中國人不僅沒有交通安全的保障,甚至連保全屍體都是奢侈。

微博截圖
(微博內文截圖,已經刪除)

末了,轉錄韓寒針對動車事故的新文「脫節的國度」。一如中國政府對待韓寒網文的一貫作風,這篇文章在他的原博客已經找不到了。

脫節的國度

你一直問,他們何以如此的喪心病狂,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的克制忍讓。
你一直問,他們何以如此的顛倒黑白,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的公正坦率。
你一直問,他們何以如此的包庇兇手,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的愧對炮友。
你一直問,他們何以如此的掩蓋真相,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的透明開放。
你一直問,他們何以如此的生活腐化,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的艱苦樸素。
你一直問,他們何以如此的驕橫傲慢,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的姿態低下。

你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們也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們認為,在清政府的統治下,老百姓連電視機都看不上,現在電視機已經走進了千家萬戶,這是多大的進步。

他們覺得,我們建了這個,我們建了那個,你別管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也別管這是給誰獻禮,至少你用到了吧。你以前從上海到北京火車要一天一夜,現在只要不被雷劈,五個小時就到了,你為何不感激,為何充滿了質疑?

偶然發生一個安全事故,中央最高領導都已經表示了關心,我們還派人來回答你們記者的問題,原來賠17萬,現在賠50萬,甚至撤職了一個兄弟,事情都做到這份上了,你們為什麼還抓著一些細節不放呢,你們的思想怎麼反而就這樣不開放呢?你們的大局觀都去哪裡了呢?為什麼要我們謝罪呢,我們又沒犯罪,這是發展的代價。迅速處理屍體是我們的慣例,早簽字多發獎金,晚簽字少拿賠償,這是我們的兄弟部門在強拆工作中被證明了行之有效的手段。掩埋車廂的確是當時一個糊塗做出的一個決定,況且是上頭叫我們這麼做的。因為上頭覺得任何可能引發的麻煩都是可以就地掩埋的。錯就錯在大白天就開始施工,洞挖太大,而且沒有和宣傳部門溝通好,現場的攝影記者也沒有全控制住,準備工作比較倉促。這次事故最大的教訓就是以後在就地掩埋某些事物的時候還是要考慮到物體的體積和工作的保密。低估了。

他們認為,總體來說,這次的救援是成功的,及時的。調度合理,統籌規範,善後滿意。唯一的遺憾是在輿論上有點失控,他們覺得這就不是我們的責任了,輿論不歸我們管。

他們認為,從大的來說,我們舉辦了奧運會,我們取消了農業稅,這些你們不讚美,老是抓住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這是什麼居心。我們本可以在政治上比朝鮮更緊,在經濟上比蘇丹更窮,在治國上比紅色高棉更狠,因為我們擁有比他們更多的軍隊,但是我們沒有那麼做,你們不感恩,卻要我們謝罪,我們覺得很委屈。這個社會裡,有產者,無產者,有權者,無權者,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委屈。一個所有人都覺得委屈的國家,各個階層都已經互相脫節了,這個龐大的國家各種組成的部分依靠慣性各顧各的滑行著,如果再無改革,脫節事小,脫軌難救。

國家為什麼不進步,是因為他們中的很多人一直在用毛澤東史達林時代的他們來衡量自己,所以他們永遠覺得自己太委屈了,太開明了,太公正了,太仁慈了,太低姿態了,太不容易了。他們將科技裹著時代向前走的步伐當成了自己主動開放的幻象,於是你越批評他,他越渴望極權,你越搞毛他,他越懷念毛。

有一個國家機器朋友對我說,你們就是不知足,你這樣的文人,要是擱在四十年前,你就被槍斃了,你說這個時代,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我說,你們就是不知足,你這樣的觀點,要是擱在九十年前,早就被人笑死了,你說這個時代,他到底是進步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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