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早報報導上海地方電視台用上海話報新聞,受到上海人歡迎。報導稱上海人擔心上海話消亡,如今在上海就學的中小學生,幾乎都不再用上海話交談,而且不僅僅不在公共場合交談,就算是在家跟家人談話,也不再用上海話,至多使用一些上海話的字彙。

之前香港人憂慮教育政策過於傾向普通話教學,削弱粵語文化。確實在大陸遊客大批赴港旅遊的情況下,粵語也在公眾場合逐漸退縮,香港官方甚至隱然將普通話視為標準用語,這從梁振英用普通話向胡錦濤宣示可見端睨。無論是國民黨或共產黨,貶抑地區方言似乎是理所當然的政治手段,把語言跟民族主義掛鉤,在迷信同一民族就要有同一語言的前提下,不斷貶抑醜化方言。台灣對「消滅方言」的經驗甚豐,日本殖民用日文取代母語教學,使台灣漢人的母語(閩南語及客家話)脫離文雅語言的範疇,只剩下庶民語言。後來國民黨又進一步壓抑一般口語,強迫改說「國語」,致使世代間出現語言斷層,孫子無法跟祖父母交談者比比皆是,年輕人不能說父執輩之語言者所在多有。這是台灣親歷的悲哀,而如今中共卻要加以仿效。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中國有著「同一民族需說同一語言」的心態,使得原本不需要統一語言也能治理的中華王朝,變成要講同一種語言才能符合「現代化國家」的假象。對我而言,這就是消滅文言最大的後遺症,也是中國在西化的過程中所受到最嚴重的斲害。而且西方所謂的民族國家,實際上也沒有真正統一語言。《非典型法國》就提到,除了大巴黎地區以外,其他地區幾乎都不以法語為主要使用的語言,為了強迫鄉間兒童學習法文,法蘭西政府的方式和國民黨的作為無異,而到了二十世紀初,法國境內仍有許多鄉間地區無法通行法文。英國亦然,威爾斯語、蘇格蘭蓋爾語、愛爾蘭語等語言,都是英倫群島上重要的文化遺產,雖然無法和強勢的英文競爭,仍努力推廣,而英國政府也不可能再以民族大纛強壓這些語言的生存。可見語言統一只是虛幻的認知,特別對有著十三億人口的中國而言,語言統一直如可怕的夢魘,因為這種消滅方言的政策,消失的不僅僅只是幾種語言,很有可能是上百種、甚至上千種語言。這意味著人類豐富的表達形式會因為強加的語言統一政策而消逝,而留下最為單調、枯乏、缺少變化的官方語言。

台灣今日的語言政策努力要修復過去的錯誤,但成效不彰。母語教學的師資不足,學生學了沒有使用的環境,維繫最好的,仍舊是過去強勢的閩南語。但即便是閩南語,也深受國語影響,用詞句法都和以前差異甚大,老式的用詞也不復耳聞。而當碰到新的東西,比如網路、電子產品之類,閩南語失去轉化的能力,不是生硬搬套國語的用法,就是索性用國語稱之,像高雄捷運的「巨蛋」站,顯然主事者認為用閩南語發音不倫不類,只好保留國語發音,於是根據捷運法要求需要放上四種語言的報站廣播,就出現念了三次「ㄐㄩˋ ㄉㄢˋ」和一次英文的怪異狀況,間接顯示出台灣過去錯誤的語言政策所帶來的後遺症。也許中共只需要一種語言來強調他們的「偉大、光榮、正確」,希望他們不會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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