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7 鮮于樞〈御史箴〉局部,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藏,上圖真,下圖偽。為摹寫逼真複製例。
鮮于樞〈御史箴〉卷,兩本皆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藏
接下來這兩件鮮于樞〈御史箴〉(PL.7)是不是同一件?上面這張有破,不要管殘破的部分,從第一行開始比較,這兩張有什麼差異?這裡有飛白的筆、另一件也有;這筆有分叉、那個也是,當兩件這麼靠近的時候,而且都是同年同月同日書,它的結論是什麼?不可能兩件都是真的。一定是一真一假,或是兩件都假。即使是我們自己的兩個簽名也沒辦法套在一起,因為每次的轉折都會有點不一樣,但這兩件作品卻可以套在一起。如果是雙鉤,那這兩件都是雙鉤嗎?還是一件氏原件,一見是雙鉤?雙鉤,用今天的話講就是複製,古時候沒有影印機,人工的複製品,就是雙鉤填廓本。
這裡面其實是一真一假。上面真的這本墨色有濃淡變化:一隻筆壓下去時,因為紙張不太吸水,把墨擠到兩側,所以中間的地方比較淡;用筆重疊的地方,累積兩次的用筆,所以交叉的必方會比較濃。墨色有濃有淡,這種是比較自然的,當然不是雙鉤。反而是下面假的這本墨色比較平板,很明顯是用筆慢慢鉤填出來的,所以是雙鉤填廓本。
PL.8 鮮于樞〈御史箴〉飛白之比較,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藏,右圖真,左圖偽。鉤摹本最難複寫飛白筆法。
現在,再仔細比較一下飛白(PL.8)。左邊這本是雙鉤,你看筆畫裡面線條烏糟糟的,有重筆,還有寫筆轉過來時折了,所以筆毛不是像真的書寫的情況。再看「朱」字的寫法,先是把毛筆弄枯了,在一筆刷下來,刷絲雖然比右邊的真蹟多,看起來自然,但是它的用筆都是不太修飾的,橫的筆都是筆毛岔開的。所以可以說它是雙鉤、臨寫並行,因為外形這麼相似,不可能只是臨寫,基本上還是映寫鉤改而成。
PL.9 鮮于樞〈御史箴〉墨霜之比較,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藏,右圖真,左圖偽。偽本故意製造墨霜的效果,使人錯覺年代久遠。
除了飛白,大家還注意到黑色的墨裡面有什麼(PL.9)?白色的東西?這個是墨霜。古代的墨跡或拓本時間久了,會自然產生墨霜。但是墨霜可以作假,可以用人工顏料配方塗上去,並不是細菌自然產生出來的,作偽的人故意用這種方法來混淆你的判斷,讓你錯覺這是一件年代久遠的作品。將這兩件擺在一起就比較容易看出差別,若只看到一件,又沒有細心分辨,就可能會被墨霜騙了。
PL.10 趙孟頫〈常清靜經〉局部,佛利爾美術館藏,絹本細楷,為其中早期作品,與晚年代表書風略異。
三、挖、改釋例趙孟頫〈常清靜經〉,美國佛利爾美術館藏(PL.10)
這件是趙孟頫的小楷,寫在絹本上,經過顯微放大,看起來像麻布一樣,實際上這是很細的絹。這件作品曾經在宣統時期進宮,後來流出宮。進宮前曾被清初一位眼力很高的收藏家梁清標收藏過,他刻了一本〈秋碧堂法帖〉,從自己的收藏裡挑出一些精品刻在〈秋碧堂法帖〉裡。除了這件〈常清靜經〉,也包括趙孟頫的〈洛神賦〉。
PL.11 趙孟頫〈常清靜經〉款印之局部,佛利爾美術館(左圖);秋碧堂法帖(右圖)。趙氏此卷原附於畫後,由梁清標刻帖中的「畫」字可證,其後畫商將書畫分開出售,遂挖改為「書」字。
下面是佛利爾本〈常清靜經〉的結尾,這一段是簽名的地方(PL.11)。兩方印章,「趙氏子昂」、「松雪齋」都是趙孟頫標準的印,簽名一共有六個字「水精宮道人書」。大家再對照〈秋碧堂法帖〉刻本的簽名,簽的是「水精宮道人畫」。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呢?這個照片其實已經放大了,看到沒有?「書」字下方有個破洞,底下雖然也是絹,但不是原來的絹,這個地方是把「畫」字的下方挖掉改成「書」字。除了這裡,其他地方都是一樣。為什麼有人要這麼做呢?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卷〈常清靜經〉前面沒有畫,是一個書法的卷子,後面附有康里子山的題跋。原來〈常清靜經〉前面原本有張畫,大概畫一個老子或什麼,所以後面〈常清靜經〉的書法是配那幅畫。後來某個骨董商把它拆開,變成兩件,這樣就可以既賣趙孟頫的話、又賣他的書法。骨董商因為怕露出馬腳,所以就挖改趙孟頫的落款。挖改的時間,當然是在梁清標刻〈秋碧堂法帖〉之後。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假如你眼力不好,剛開始根本不會注意到。
附帶一提,趙孟頫的號叫「水精宮道人」。這個號在文獻上歷來有個寫法,寫成「水晶宮道人」,所以有很多假的作品寫成三個日字的「晶」,但我來沒有看到過真的趙孟頫作品上簽名有簽成三個日字的,他都是寫精神的「精」。但從明清以來的記載,時常有寫作三個日字的「晶」。這是將來要繼續求證的。
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