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茶壺界又起波瀾,這次是跟北美館的「策展徵件計畫」有關。關於這件事情的始末,已經有文章寫了,我就不再復述。倒是「靠北藝術」中多出幾篇批評的PO文,要求評審重開評審、撤銷此次徵件結果云云,貌似在情理之內,但茶壺界人士多少心裡有底,反正這圈子就這樣大,對方若是有錢有勢的來頭,實在不用冒這大不韙。要有公開透明的競爭,前提是這個圈子要大到可以碰不到面,既是茶壺,這個幻想就可以免了。
喜歡碰風自己的資歷,不是藝術界獨有,更不是台灣人專利。之所以引起事端,純粹是因為被沾光的對象感到冒犯,而爭議核心其實也很快就去搓湯圓。照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但顯然北美館背了黑鍋,心有不甘,最終才出現這種奇怪的場面。遺憾的是,因為這種事情實在太小,除非當事者(北美館承辦、計畫得主)自己為文批駁,要不然只是發幾句「聲明」叫板式的喊一喊,終究是船過水無痕。
但更深層的,其實就是「有錢大哂」主導茶壺界。說到底這還是規模問題,或者是說,當代藝術因為一直不是從台灣土壤生出來的東西,所以永遠浮在半空中,台灣社會既無興趣也無感覺,那種失根的狀態不會比台北故宮來得輕省。既然如此,像北美館做了什麼,永遠只有特定群體會去看,我甚至可以畫出一個清楚的邊界,邊界外的台灣民眾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這讓某些投機者看到其中「套利」的可能。台灣的當代藝術是失根的,但可以對接國際的標準,像北美館這種第三世界的館舍,在國際排名上雖然不靠前,可是在台灣某些場合,在北美館展過跟在紐約MoMA展過是差不多的邏輯。要在MoMA展對台灣人難如登天,但在北美館展就簡單很多,就付出成本而言,北美館是個太划算的算盤。
北美館是個定位模糊的美術館,一來他不賦予塑造台灣藝術的任務(後來的國美館、高美館也在做類似的事情),再者也不肩負最前緣的藝術探索。但因為他的資源最多、資歷最老(歷史博物館本來應該是資格最老的,可惜他是定位更模糊的博物館,最終變成妾身不明的狀態),所以自然而然擁有某種權威性質,比如台北雙年展、台北美術獎,都成為台灣藝壇最重要的標的,這是其他館舍望塵莫及的地方。「策展徵件計畫」成為北美館新的練兵場,主要在於它給了台灣公家館舍少見的高額費用,在一片苦哈哈的台灣茶壺圈,顯得更為明媚誘人。又因為台灣茶壺圈拿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當評審,真正有心投件的,其實都是在迎合評審品味。我同學兩年前拿到的時候,覺得是因為更有贏面的人沒有出來投,所以才剛好得到,沒有什麼特別高興的情緒。要說這是矯情也可,但我想他確實看透了這個茶壺圈某種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這件事情倒跟潛規則無關,只是某種窪地性格的展現。照理這種品格的問題,在德行高的地方,很容易就能用習慣法驅逐,但因為台灣是被動接受外來文化的窪地,遇到有人這樣挑戰機構的權威,基本上就只能由著他胡搞,因為我們的自發秩序完全無法應付這樣的危機。台灣的茶壺圈完全是拿來主義的結果,從思維、形式,一直到制度,基本上都是照搬西方,生硬的架在台灣社會上。所以這套遊戲過程從頭到尾都是僵化的,全都只是行禮如儀,一旦有人想從中取巧,是完全無法應付的。「靠北藝術」說評審要撤銷這次結果,重新照流程再走一遍,這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這就是作戲,不會有人想要演兩次。這就跟檢查軍備品一樣,真正有在打仗的美國,備品數量就會比較認真清點,而在台灣就淪為數字填空。
但更根本的原因是,這樣的差池,實際上根本不會傷害到北美館的形象,也不會影響到評審的聲譽。北美館在社會上的重要性遠沒有茶壺圈想的那麼高,而在追求人和的小小世界裡,「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才是最高指導原則。我相信很快這事情就無人聞問,我前面那些諱而不書的人名機構,到最後連我自己都會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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