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看到預告時,只有「喔,又來了」的感覺。但即便如此,從自己生命所挖掘出來的東西,總是特別有感染力。這可能也是台灣的特色,在這座人事紛亂的島嶼,每個人的故事,似乎都不一般。
導演黃惠偵以直面的方式,試圖用攝影機去「治療」自己原生家庭的積累下來的心結。雖然導演主要拍攝的對象是自己的母親,但我覺得更像是自己過去一生的總整理。就像他去拍攝小時候所住的中和套房時,他覺得他與他的母親,其實一直徘徊在此地,無法離去。這部電影就猶如一場招魂牽亡的儀式,將他兩人牽出過去的夢魘,超生到不再有帶著悔恨的未來。
相較於他的直面,他所身處的台灣鄉間社會,卻反映出另一種有趣的對比。在一個父權中心、保守封閉的社會體系,面對女同性戀、家暴、乃至於逃家種種事情,他們選擇視而不見。片中很生動的捕捉到台灣傳統家庭裡那種不欲說破的表面和諧。在掃墓時,長輩不經意地一再複誦傳統台灣獨尊男性的價值觀,即使墓中的主人最掛念的,是他少小離家的女兒;在訪問自己的舅舅時,舅舅雖然知道自己的妹妹(或姊姊)遭遇家暴,但卻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好可憐的,有種強烈的嫁雞隨雞的心態。最有趣的是當導演直接詢問自己的阿姨舅舅,是否知道母親其實是同性戀時,他們先是迅速的否認,然後就顧左右而言他。如此赤裸裸的呈現,引來電影院內不少笑聲。
但,母親的性傾向,還是比較晚才影響到導演。真正最早的傷害,始於父親對他的性侵害。他不僅抹除了對父親的記憶,也埋下他覺得母親討厭他的心結。這層心結,不知道是否在電影拍攝後有所化解,但這樣的直面,讓我無比震撼。也許就如同導演所說,有時候這麼私密的攤牌,是需要有些催化劑才能成行。不是拍片,他可能一輩子也說不出口。
電影最後,以導演女兒對阿嬤講「我愛你」當作收尾。這句「我愛你」既輕又重,這麼輕巧,又這麼不容易。這或許是最容易投射到每個人身上的課題。
其他文章: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