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威爾的《一九八四》是描寫「反烏托邦」小說的經典,匈牙利的道洛什‧久爾吉(Dalos György)在1981年,按著《一九八四》內容的延伸,寫了《一九八五》。這本書雖是接續《一九八四》的內容,但他做了一個關鍵的轉折:老大哥死了。《一九八四》的世界開始出現巨大的變化。

久爾吉在共產制度下的匈牙利成長,他在一九六八年因為「毛派份子案」遭到判罪、開除黨籍、禁止出版作品,八十年代移居西德,現居柏林。在譯後記中,作者對譯者說,他對中國「有特殊的情感」,顯然「毛派份子案」對他的影響至關重要。他的中文版序文最後一句話尤其耐人尋味,他說:「請你懷著好奇之心讀這本書,如果可能的話,試著植入自己的歷史。」這也讓我懷疑,《一九八五》所描寫的內容,很可能是在影射毛澤東死後的中國。

獨裁者之死本來就是很好發揮的題材,而毛澤東之死,想必對這位「毛派份子」更是影響巨大。毛澤東活著的最後十年,可以說是中國最接近《一九八四》的時期。毛澤東之死,對當時的中國政治情勢,必然是種解脫。但《一九八五》最後是以大洋國(英國)被歐亞國占領為結束,而事實上中國則是在毛澤東死後開始「走資」,也就是改革開放。當然,改革開放本身也有過一段掙扎,這段掙扎的時間,竟意外和《一九八五》中的內容頗有點雷同。就這點來看,久爾吉看似頗為深刻的描寫「後老大哥」的發展,我倒有點懷疑,他其實是在記錄(或臆測)中國大陸當時的狀態。所以此書雖然看似頗有新意,但就《一九八四》未卜先知的驚人預言,此書反顯得無甚特出之處。

而且我有點訝異,這本小說竟能在中國大陸出版(難道沒有人看出這本小說的言外之音?)。可能是因為作者和中國的「特殊感情」所致。而且我竟覺得大陸譯者那種洋化嚴重的中文譯筆,很適合這本書的調性,讓此書更「擬真」──我可以把這種糟糕的中文(比如他在一百三十三頁,翻譯出「一個曾經的社會主義者」,好恐怖的中文)視作「新語」(Newspeak)摧殘後的結果,事實上也是。中共統治中國六十年,每個人寫字都帶毛腔,要不然就是拙劣的洋腔,不僅消滅古典中文,甚至斲傷漢字。我想陳夢家當年之所以在報章上反對漢字簡化,多少也是因為害怕《一九八四》中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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