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ura

南韓製播的一套三集的紀錄片，討論脫北者的議題。這是自我到目前為止看到最仔細、也最新的脫北者訊息，裡面探訪到的主要人物，多是2004年以後逃離北韓的人，剛好可以接續西方書籍中不足之處。

從紀錄片中可以隱約感覺到，2003年後的北韓社會，人民的日子仍十分困苦，然而隨著隔江的中國經濟日益發達，邊境走私大興，開始出現巨大的貧富差距，甚至成為邊境官兵主要的收入來源。走私的商品可不是只有民生用品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從紀錄片中可知，真正能獲致暴利的，一是販毒，一是販賣人口。在邊境大崩壞的情況下，販賣人口的人蛇成為當地巨富，政治關係良好。許多北韓婦女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交易的商品，不僅人財兩失，還得在中國遭到不人道的待遇，日日擔驚受怕，哪天會被中共抓到遣返。

因此，許多脫北者在賺了一些錢之後，便選擇「大逃亡」。根據《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一書所說，脫北者逃往南韓通常有幾種模式：一是逃往蒙古，讓蒙古政府「遣返」到南韓；一是逃到泰國，到南韓駐泰大使館請求政治庇護。不知為何，片中幾乎所有要去南韓的脫北者都採取道泰國的路線，可能是入境蒙古日益困難之故。

這部紀錄片還揭露了另一種罕為世人所知的「脫北者」，即逃離北韓在俄國設置的伐木場的工人。北韓在一九六○年代和蘇俄協定，在遠東林區設置伐木工廠，迄今未歇。然而，北韓當局苛扣工錢，工作環境又極端惡劣，許多人忍受不住逃了出來，卻只能在俄國四處躲藏，隱姓埋名，打點零工維生。他們的處境跟中國的脫北者相似，但中國還有同宗的朝鮮族可以幫襯，在俄國的脫北者毫無奧援，只能想辦法自力更生。

這些脫北者，有八九歲的小孩，也有四十幾歲的中年人。無論他們在中國、在俄國，或是到南韓，哪怕再苦，他們都不後悔離開故鄉。但很值得玩味的，多數人對北韓政權的情感仍非常濃厚。片中訪問一位待在中國數年，後來成功到南韓的脫北者對自己曾待過的地方有什麼感想。他說北韓、南韓、中國各有好壞，並沒有獨厚哪一邊。即便是最怨恨北韓當局的蘇俄脫北者，他們也說若是北韓只要肯給他們應得工資的一半，甚至是三成也好，他們就不至於冒險離開伐木工廠，隻身在俄國流浪。他們數年伐木的工資，也不過才合美金三千元。更讓我意外的，片中甚至拍了有位成功到南韓的女子，大費周章把妹妹接了出來，希望能生活在一起，想不到妹妹居然嚴詞拒絕，要姊姊送他回去。採訪人問他為什麼不離開這個連親人都沒有的北韓，她幽幽答道：「因為這是我的祖國吧。」那短促的「祖國」二字，不僅讓我感嘆。難怪南韓政府對脫北者的處理方式相當被動，想來他們也知道，幾十年來灌輸的意識形態，實在不是一日兩日就可以去除的。

這雖然是南韓所拍攝的紀錄片，但對待兩韓的評價相當公允，它毫不諱言脫北者在南韓處境的艱辛，並沒有大肆美化南韓，這點非常可貴。然而大陸的影片網頁底下，好些留言者批評南韓造假不真，想來他們都是以中共之心度南韓之腹，反顯可笑。兩韓之間不僅是經濟的落差，真正關鍵的，實是兩地在接受不同的意識形態灌輸後產生的認知差距，對比台灣跟大陸，更為清楚。這在《南北韓，統一必亡》書中也有提到。南韓民眾面對脫北者，不應僅僅只是憐憫或鄙視，更需要有同理心來理解這些號稱同胞的異境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