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也里可溫軍籍之停止
《元史·世祖紀》:中統三年三月,括木速蠻、畏吾兒、也里可溫、答失蠻等戶丁為兵。(卷五)
至元二十九年七月,也里嵬里、沙沙,嘗簽僧、道、儒、也里可溫、答赤蠻為軍,詔令止隸軍籍。(卷十七)
《兵志》:至元四年二月,詔遣官簽平陽、太原人為軍,除軍站、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 人等戶外。(卷九十八)
按此則平陽、太原(均隸山西),亦為也里可溫傳布之地。
第七章 也里可溫徭役之蠲除
《元典章》:至元十四年十一月,欽奉聖旨,該成吉思皇帝、哈罕皇帝聖旨裏,和尚、也里可溫、先生(元人以稱道士),不揀甚麼休著者,告天與俺每祝壽祈福者麼道的有來。如今依著在先聖旨體例裏,不攔甚麼休著者,告天與俺每祝壽祈福者麼道。(卷三十三)
至元三十一年五月,中書省欽奉聖旨,節該成吉思皇帝、月吉合皇帝、先皇帝聖旨裏,和尚、也里可溫、先生每,不揀甚麼差發休教著,告天祝壽者麼道來。如今依著在先聖旨體例,不揀甚麼差發休教著者,告天祝壽者。欽此。(卷同上)
右二條詞意相同,並錄之者,一則以年月相去頗遠,錄之以見一代號令之沿革;二則本編不過為也里可溫之一種史料,錄之以備同志之觸發引伸也。董子曰:「意重詞複,中必有美」,竊取斯義。
《元史·仁宗紀》:至大四年四月,罷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頭陀、白雲宗諸司。(卷二十四)
又《元典章》:至大四年四月,欽奉聖旨: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不敢當差發,告天咱每根底祝壽者道來。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白雲宗、頭陀教每根底多立著衙門的上頭,好生搔擾他每麼道說有,為那般上頭,除這裏管和尚的宣政院、功德使司兩個衙門外,管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白雲宗、頭陀教等,各處路府州縣裏有的他每的衙門,都教革罷了,拘收了印信者,歸斷的勾當有呵,管民官依體例歸斷者。今後依著聖旨體例,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在前不曾教當的差發,休教當者,管民官休教他每當里正主首者,休倚氣力者。這般宣諭了呵,别人的人有罪過者。這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等,倚著這般宣諭了也麼道,不依自己教門行做無體例勾當呵,不羞不怕那甚麼。(卷三十三)
右二條本同一事,特詳略不同,故並錄之。
有元起自朔方,入主中國,本不知有所謂漢文;况承宋人語錄著書之後,其詔令又大抵由蒙文譯出,故多用當時俚語,至今日每不可句讀。姑存其真,亦猶《元史》直錄泰定帝登極詔之例(卷二十九),並以證明當日也里可溫諸教之盛,非用通俗文體,不足以家喻而戶曉也。
《元史·河渠志》:致和元年三月,省臣奏:江浙省並庸田司官修築海塘。合役丁力,附近有田之民,及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等戶內點倩。凡工役之時,諸人毋或沮壞,違者罪之。(卷六十五)
第八章 也里可溫租稅之徵免
元代對於諸敢租稅之徵免,至不一定。大抵太祖、太宗時,無論何人,均須納稅。至定宗、憲宗之間,則諸教士之田稅、商稅,均行豁免。既併江南以後,則定為教徒有家室者仍納地稅,無家室者豁免。中間又曾一度定為商稅豁免,地稅仍舊徵納。武宗以後,則無論田稅、商稅,均與平民一體徵納。此其大較也。蓋元代諸教鼎盛,教徒日眾,而也可溫之教徒,又非如儒者之徒知讀書,僧、道之離人獨立,身雖奉教,而其人之為農、為工、為商、為仕如故,未嘗因奉教而必須脫離其職業。故其教徒比他教為盛,豁免租稅,於國家收入,影響至大,有不得不依舊徵收者。觀前後詔旨,斤斤以損著課程為言可知也。
《元史·世祖紀》:中統四年十二月:敕也里可溫、答失蠻、僧、道種田入租,貿易輸稅。(卷五)
元詔慣例,也里可溫常在僧、道之後,而此第一次規復諸教徒租稅之詔令,也里可溫獨在諸教之前(下文大德十一年詔同),可見此項規定,實為也里可溫教徒增盛之故,而連類及於他教。痕迹宛在,好學深思之士,尚可於此求之。
《元典章》:中統五年正月,中書省奏:已前成吉思皇帝時,不以(論也)是何諸色人等,但種田者依例出納地稅外,據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種田出納地稅,買賣出納商稅,其餘差役蠲免有來。在後合罕皇帝(太宗)聖旨裏,也教這般行來。自貴由皇帝(定宗)至今,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地稅商稅,不曾出納,合無依舊徵納事。淮奏,今仰中書省照依成吉思皇帝聖旨體例,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儒人,種田者出納地稅,買賣出納商稅。(卷二十四)
《元史·食貨志》:中統五年,詔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儒人,凡種田者,白地每畝輸稅三升,水地每畝五升。(卷九十三)
《元史·世祖紀》:至元元年正月,命儒、釋、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等戶,舊免租稅,今並徵之。(卷五)
至元十三年六月,敕西京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等,有室家者,與民一體輸賦。(卷九)
至元十九年十月,敕河西僧、道、也里可溫有妻室者,同民納稅。(卷十二)
《元通制條格》:至元三十年,省官人每奏: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螯依買賣百姓體例納稅呵,怎生奏呵。當年六月又奏:海答兒等管課程的說,做大買賣的,是和尚、也里可溫每,却不納稅呵,哏損着課程多有,執把着聖旨,不肯納稅。降御寶聖旨呵,怎生奏呵。與者,在前已了勾當,不是咱每的言語,是成吉思皇帝聖旨有麼道,聖旨有來。(卷二十九)
《元典章》:至元三十年八月,施行市舶則法二十三條。其中一條云:一、議得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人口,多是夾帶俗人過番買賣,影射避免抽分。今後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人口等,過番興販,如無執把聖旨許抽明文,仰市舶司依例抽分。(卷二十二)
元貞元年閏四月,欽奉聖旨:據中書省宣政院奏,和尙、也里可溫、先生、答失蠻等地糧商稅,所辦錢物,若不再行明諭,恐在下官府,合徵納者,妄作免除,不應徵納者,却行追收,致使道人等生受,乞降聖旨事,准奏。所有條畫,開列於後:
一、西番、漢兒、畏兀兒、雲南田地裏,和尚、也里可溫、先生、答失蠻,擬自元貞元年正月已前,應有已未納稅地土,盡行除免稅石,今後續置或影占地土,依例隨地徵稅。
雲南之有也里可溫,《馬可遊記》亦載之,曰:雲南省幅員甚廣,其民奉偶像教,自河次向西行五日,至一城,名雅赤(原註謂即大理),大市也。居民合回回、基督、偶像教徒而有之。據此,則當時也里可溫傳布之廣遠,且及珠江流域之上游矣。
一、江南和尚、也里可溫、先生、答失蠻田土,除亡宋時舊有常住,並節次續奉先皇帝聖旨撥賜常住地土,不納租稅外,歸附之後,諸人捨施或典賣一切影占地畝,依舊例徴納稅糧,隱匿者嚴行治罪。
一、和尚、也里可溫、先生、答失蠻,買賣不須納稅,却不得將合納稅之人等物貨,妄作己物, 夾帶影蔽。(以上卷二十四)
《元通制條格》:大德四年,省官人每河南省、江浙省、陕西省官人每奏將來,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將着大錢本開張店舖做買賣,却不納稅,他每其間夾帶著別個做買賣的人呵,難分間多虧兌課程有麼道,說將來呵。省官人每商量着,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自己穿的食的所用的買要呵,並寺院裏出產的物貨賣呵,不納呵不宜,因而夾帶着不干礙的人也者,似這般的每,依例交納稅呵。(卷二十九)
河南、陝西之有也里可溫,此條特證明。
大德五年,官政院奏:省官人每奏過,教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依例納稅者麼道,俺根底文書來,俺與剌馬商量得,也里可溫、答失蠻將着珠答納等買貨做買賣有;寺家的壹兩個店舖,做些小買賣,修理寺院,與上位祝壽僧人的齋糧裏用有。僧、道依在前的聖旨體例裏,不教納稅;也里可溫、答失蠻,依着省官人每奏來的,教納稅呵,怎生麼道,奏了來。(卷同上)
據此則擬令僧道不納買賣稅,而令也里可溫納買賣稅也。是雖宣政院與剌馬(喇嘛)商量據以入奏之詞,未經成為事實,然宜政院之所以敢如是奏請者,亦以為僧道人數,不如也里可溫之眾,虧損課程不大,或可倖邀覆准也。
大德八年四月初五日,中書省奏:在前中統五年中書省官人每,世祖皇帝根底奏成吉思皇帝聖旨,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種田呵納地稅,做買賣呵納商稅,其餘差發免了者麼道,聖旨有來。在後哈罕皇帝時分,依着那體例行來。自谷由皇帝到今,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種田呵不納地稅,做買賣不納商稅。依在前體例教納呵,怎生麼道呵,奏呵教納來。俺商量來,國家費用的錢糧浩大,近年以來,所入數少,不敷支用,合依在前皇帝聖旨,已了的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做買賣呵,教納商稅呵,怎生奏呵,奉聖旨:那般者。(卷同上)
《元史·武宗紀》:大德十一年十二月,詔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並依舊制納稅。(卷二十二)
至大二年六月,中書省臣言:河南、江浙省言,宣政院奏免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租稅;臣等議,田有租,商有稅,乃祖宗成法,今宜政院一體奏免,非制。有旨,依舊制徵之。(卷二十三)
《元通制條格》:皇慶元年四月十七日,中書省奏:為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納稅糧的上頭,在先省官與宣政院官互相聞奏不一的。除亡宋時分有的,並奉世祖皇帝聖旨做常住與來的外,其餘的依體例教納稅,明白教寫與呵。(卷二十九)
《元史·文宗紀》:天曆二年三月,僧、道、也里可溫、朮忽、答失蠻為商者,仍舊制納稅。(卷三十三)
第九章 也里可溫馬匹之拘刷
教徒馬匹之拘刷,其事甚細,採錄及之,亦足以見當時教士生活之狀况也。
《元史譯文證補》引《經世大典·馬政篇》:中統四年,諭中書省,於東平、大名、河南路宣慰司,不以回回通事斡脫並僧、道、答失蠻、也里可溫、畏兀兒諸色人戶,每鈔一百兩,通滾和買堪中肥壯馬七匹。(卷二十九)
江南、陝西、河南也里可溫之盛,前文具見;山東、河北也里可溫之盛,未明文也。觀於此,而東平(山東)、大名(直隸)諸路,已早有也里可溫之傳布。時南宋尚未亡也。
《大元馬政記》:至元二年六月聖旨,諭中書省,黄河以南,自潼關以東,直至蘄縣地面內,百姓、僧、道、秀才、也里可溫、答失蠻、畏吾兒、回回及諸色人匠,應據官中無身役人等,並不得騎坐馬匹, 亦不得用馬拽碾耕地。
又:僧、道、秀才、也里可溫、答失蠻、畏吾兒大師内,若有尊宿師德,有朝廷文面,方許乘騎。
至元二十三年六月,丞相安童等奏: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欲馬何用;此等人不括其馬,則必與人隱藏,乞亦拘之。(此條《元史譯文證補》作至元十二年樞密院奏)
《元史譯文證補》引《經世大典·馬政篇》,至元二十四年,楊總統奏:漢地和尚、也里可溫、先生、答失蠻,有馬者已行拘刷,江南者未刷。江淮省言,江南和尚、也里可溫、先生,出皆乘轎,養馬者少。(卷二十九,下同)
二十六年七月十日,兵部承奉尙書省奏,諸衙門官吏、僧、道、答失蠻、也里可溫、斡脫,不以是何軍民諸色人戶,所有堪中馬匹,盡數和買。
十四日,兵部承奉尙書省劄付,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斡脫等戶,但有四歲以上騸馬曳刺馬小馬,盡數赴官中納,當面給付價鈔。
《大元馬政記》:至元三十年三月,中書省劄,和尚、也里可溫、先生、答失蠻,應有馬匹,盡數到官,眼同分揀印烙。
大德二年十二月,丞相完澤等奏:百姓養馬者少,今乞不定數目,除懷駒、帶駒馬外,三歲以上者皆刷。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並其餘諸人,依前例拘刷。
大德三年二月,樞密院奏:河西不曾刷馬之地,和尚、先生、也里可淵、答失蠻馬匹盡行拘刷,依例與價。
延祐五年十二月,樞密院中書省照會,各投下諸色人戶,並和尚、先生、也里可溫、答失蠻有馬匹,除病瘞並三歲以下不堪馬數分付各主,其餘馬匹,盡數拘刷。
致和元年九月,丞相別不花等啓燕鐵木兒,知院用馬三百匹,昨和尚、也里可溫、先生、秀才馬,不曾拘收,今將此輩馬拘之。
第十章 政府對於也里可溫之尊崇
軍籍之停止,徭役之蠲除,租稅之豁免,已是政府之一種特別優待法矣,然當時政府對於也里可溫之尊崇,尚不止此。
《元史·世祖紀》:至元十九年四月,敕也里可溫依僧例給糧。(卷十二)
《元史·百官志》:崇福司,秩(從)二品,掌領馬兒哈昔、列班、也里可溫十字寺祭享等事。
至元二十六年,延祐二年改為院,省併天下也里可溫掌教司七十二所,悉以其事歸之。七年復為司。(卷八十九)
教而領之以官,自北齊之昭元寺崇虛局始。北周有司寂以掌沙門,司玄以掌道門:唐初因之。其後乃特設崇玄署以司道教,而僧尼仍屬諸祠部。至宋僧、道又均隸祠部矣。此亦足以覘時代好尚之不同也。元制,禮部亦掌僧道,然有宣政院以專掌釋教僧徒,秩從一品;有集賢院以掌玄門道教,秩從二品;而禮部之掌,遂有名無實。是可見元代對於僧、道之尊崇。顧也里可溫之在元,亦為一種有力之宗教,特置崇福司,秩從二品,其階級蓋在宜政之下,而與集賢等也。教固不必以政府之尊崇為幸,然吾人考往史之遺跡,不得不備述其事實,以饗當世。釋教尙寂,道教尚玄,基督教傳福音,彼設官分之命名,亦有取乎哉。
《元典章》:延祐四年七月,行省准中書省咨,御史臺呈,淮東訪司申,延祐四年正月三十日,有御位下徹徹都苫思丁起馬四匹,前來揚州也里可溫十字寺降御香,賜與功德段疋酒等。照得崇福院奏,奉聖旨奧剌憨、驢驢各與一表裏段子,別無御賜酒醴。彼奧剌憨者,也里可溫人氏,素無文藝,亦無武功,揚州之豪富,市井之編民,乃父雖有建寺之名,年已久矣。今崇福院傳奉聖旨,差苫思丁等起馬四匹,賚酒醴二瓶,前來揚州,傳奉聖旨恩賜,是乃無功受賞。為此卑司今抄崇福院差劄在前,申乞照詳。得此,據見申本臺看詳,崇福院官當元止是奏奉御香,別無所賜奧剌憨酒醴,又不經由省部宣徽院(掌酒醴),有違定例。後有似此違例者,擬合欽依聖旨懿旨事意施行。仍令合干部分再行照會,相應具呈照詳。得此,都省咨請依上施行。(卷三十六)
奧剌憨為揚州之富人,淮東廉訪司之故與為難者,是否别有用意不可知。然所謂素無文藝,亦無武功,市井編民云者,固不足為辱也。基督徒之受辱於官吏,受侮於法利賽人(猶太經生),由來久矣,何有於元之廉訪使、御史?今得此一劾,而當時政府降御香於也可溫十字寺,及賜段子與也里可溫掌教之故事,反藉此以傳,考古者方深幸淮東廉訪司之有此一舉也。
《元史·文宗紀》:天曆元年九月,命高昌僧作佛事於延春閣,又命也里可溫於顯懿莊聖皇后神御殿作佛事。(卷三十二)
所謂佛事,亦習用釋家語,與景教碑之稱僧稱寺,今日本之稱凡各教教徒為僧侶者一例。
《元史·順帝紀》:後至元元年三月,中書省臣言,甘肅甘州路十字寺,奉安世祖皇帝母別吉太后於內,請定祭禮。從之。(卷三十八)
甘州路之有十字寺,《馬可遊記》曾言之,曰:甘州者,唐古忒省之都會也。其城壯麗,其民大致皆奉偶像教,然亦有奉基督教及回教者。其地之基督教徒,於城中建大禮拜寺三所云。
別吉太后,即顯懿莊聖皇后也。(元史卷百十六)后死後之事,既數與也里可溫有關聯,則后生前必為奉也里可溫教之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