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ura

(Jennifer Ehle扮演路易十四的情婦唯一出現的一場，這大概也是這部片最好的一場戲，充滿政治正確的當代女權觀點)

因為凱特溫絲蕾和「石內卜」艾倫瑞克曼（Alan Rickman）再度合作，又是艾倫瑞克曼自導自演，讓我回憶起1995年李安導演《理性與感性》裡那位天真浪漫的瑪莉蓮與布蘭登上校，而且又是我偏好的古裝劇。不過我在看預告時就已經有點擔心我對此片期待太高，顯然如此。

不知是否是因為英國人處理法國題材，無論從什麼方面來看，都似乎有點不夠到位，而且不知怎麼，我總隱約認為英國趁此揶揄當時法國上流社會的混亂關係。整個故事邏輯不清，內容不能說服觀眾，比如電影裡由大帥哥演出的皇家園藝師André Le Nôtre不斷忍耐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搞七拈三，可是他妻子卻不能接受自己的先生對自己找來的園藝師有精神外遇，這種劇情看在我眼裡覺得莫名其妙。又凱特溫絲蕾角色的心魔明明貫穿整個電影內容，可是卻完全看不出這跟他從事園藝有什麼關聯，而劇末一次大爆發又有種想快點交代草草了事的感覺。總之，這完全不符合我想像中細膩成熟的英國戲劇模樣。

最使我難過的，莫過於此戲雖然是在講路易十四的法國，卻沒有時代感。可是這齣戲的取景、裝束基本上仍是有考究的。這種落差從何而來？真的是因為此片是BBC製作，缺乏法國背景的原因嗎？還是拍攝的方式改變，使過去我們習以為常的歷史氣氛消失了呢？之前在看侯孝賢的訪問時，被問及他是否會用數位拍攝，他立刻否決。在他眼裡，數位技術無論如何進步，但數位影像所表現出來的顏色層次與質地，終究與真正的底片拍攝有落差。這也吻合我的觀影經驗，至少這幾年，無論是臺灣或好萊塢的電影，我總覺得影像的視覺性很扁平，彷彿只是在看螢幕比較大的電視機。我不免覺得這是我們視覺經驗的退化，當後製技術已經發達到幾乎所有場景都可以靠電腦憑空生出來，光線、色調都可以事後調整，取景、拍攝等工作似乎不需要什麼技巧，只要有夠好的電腦後製就好。這種拍片方式，也許方便了電影拍攝，我卻覺得這使得電影失去了電影所應該有的特質。以前那個耗鉅資搭景、勞師動眾來表現氣勢的大製作愈來愈難得，而另一方面，動用大量電腦動畫的「大製作」則日益普遍。所以漫畫改編電影愈發風行，因為那是一個追求視覺效果多過劇情鋪排的世界，剛好與現在發達的電腦特效相契合。

再則，西方在長時間「追求還原史實」的美感要求之後，如今開始大量摻入當代的審美觀。其實各時期的古裝劇，都多少可以感受到製作年代的「時代風格」，可是我認為這十年來的西方古裝劇，更有意識將現代的美感放到古裝劇當中，之前看「安娜卡列尼娜」就有如此感覺。可能我們這個世代以降對古代更為厭倦，逼使古裝戲不得不多一點現代的元素，希望可以招攬觀眾。就好像現在拍古裝戲，沒有露點、沒有床戲就不足以撐場面，是類似的道理。這也是我們這輩的時代侷限，我們以為時代開放了、進步了，但我們的眼光還是受到重重拘束。在沒有審查、沒有尺度的當代社會，市場取向成為最大的枷鎖，使我們看似擁有了，卻失去更多。


(電影Le Roi Danse中路易十四跳舞的一幕，背景正是A little chaos著墨的那個圓形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