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緬甸臘戍的華人,辛苦偷渡到泰國,以黑工的身分,希望可賺錢養家,過好一點的生活。這是這部片的基本情節。但這部電影的片名不免有點掛羊頭賣狗肉,因為不管是「再見瓦城」還是「The Road to Mandalay」,電影裡一次都沒有出現,反而台灣還在台詞裡出現了兩次。

由於趙德胤自身背景,使緬甸邊境的華人處境,成為台灣電影的主題,我覺得這並非巧合。雖然國際在報導緬甸時,很少會提到在緬甸居住的華人,但緬甸華人確實是很難忽略的存在。而且僅是緬甸華人,也有著複雜的脈絡,有明代以來就在雲緬邊境一帶活動的居民,也有清代以後前去經商的閩粵移民,還有國共內戰時敗退到緬甸國民黨軍隊,稱為「泰緬孤軍」者。特別是所謂泰緬孤軍與國民黨政府的淵源,造就永和、桃園有所謂東南亞街,其實就是當年隨著孤軍撤退來台的軍民,以及之後因僑生政策來台的緬甸華人。在某種程度上,趙德胤的電影,也是「中華民國」想像的一環,雖然不見得光榮,卻是中華民國敗逃到台灣後所剩無多的具體存在之一。

趙德胤繼承了侯孝賢那種因為資源有限而發展出來的靜態影像的處理手法,運鏡簡單,用長鏡頭,讓演員在鏡頭裡「活動」,表現出一種冷靜客觀的視角,就連配樂都很少。相較於侯孝賢,趙德胤多了一點魔幻式的點綴,比如女主角為了換取身分不得不賣身的時候,導演用科摩多龍來象徵「客人」,還用電腦技術讓科摩多龍爬到女主角的身上,舔著女主角。可惜動畫團隊把科摩多龍的舌頭畫錯,看起來非常虛假,有種微妙的喜感。而我覺得趙德胤青出於藍的地方,在於趙的敘事感遠比侯孝賢清晰。「聶隱娘」為了呈現畫面的精鍊,侯孝賢捨棄掉很多本來有拍但他覺得不夠好的片段,雖然電影確實很美,但觀眾卻不得不先做功課才能看懂電影到底在演什麼。就以劇情片而言,侯孝賢這樣做似乎有點過頭。趙德胤處理劇情走向的方法則好得多,雖然他也用了很多隱晦的方式,但至少劇情發展走向是清楚的。

特別電影最後,在女主角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拿到泰國的真正身分後,男主角居然將她殺死,再自殺的震撼畫面,雖然電影停在這裡,彷彿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尾。但如果導演的思維與我的想像相符,我真會覺得這是一個極為巧妙的鋪排,讓我深深感受到緬泰邊境偷渡客巨大陰影壟罩下,身不由己的悲哀。這種宏觀的故事性,確實使電影除了侯孝賢美學的形式感之外,還有著堅實的現實意義。我想這應該是導演現實人生所淬煉出來的質地,非常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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