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的歐洲是什麼模樣?為什麼一位媒體人與暢銷作家會在一百年後為這一年特地寫一本書?

當然,從後見之明來看,1913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前一年,但當年的人並沒有想到,隔年夏天奧匈帝國的王儲斐迪南大公會在賽拉耶佛遭到刺殺,從而爆發第一次世界大戰。這次大戰對歐洲造成極大的打擊,歐洲國家許多皇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建的共和政權,長年和平所營造出來的價值觀徹底打破,人類也見識到現代化戰爭所造成恐怖的破壞與人員傷亡。

但這本書提醒我們,我們以為一戰之後迸發的許多新觀念、新氣象、甚至是新的政治風潮,其實在戰爭之前就已經風起雲湧。當時歐洲的知識分子憂心歐洲的沒落,但同時歐洲卻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創造力。當時的變革一直到今日,我們仍深受影響,甚至身處亞洲的後進地區,我們很多觀念恐怕還不如當時最前衛的歐洲知識分子。此書毋寧在提醒歐洲人 (畢竟原文是用德文寫成) 歐洲所擁有的豐厚資產,當時的歐洲充滿著末世前的繁華,是煙火迸發最燦爛的一刻。

此書也是炫耀:這本看起來如此不經意的書,流水帳般記錄著1913年每個月,活躍在歐洲和美國的知識分子、畫家、小說家、政客、名流等人的日常,微不足道的旅行、日記、邀約、戀愛、小恩小怨,諸如此類,但這後面是多少學者專家成篇累牘的研究,從個人到作品到事件,外加當時的文件、採訪、報章、筆記、草稿,歐洲 (或比較準確一點,德國) 豐碩的資料與研究成果,足以讓一個受過美術史訓練的媒體主管組成這個活靈活現的1913年。同樣這一年,我不知道我們有沒有辦法一樣堆疊出這麼豐富的內容,去一窺當時活躍在中國、日本、朝鮮、台灣等地的名人。我相信我們的研究可以支撐,但有沒有這樣的人可以寫,又是另一回事了。

百年後的今天,就文化的層面論,我們似乎遠遠不如百年前的人所能帶給我們的啟蒙與刺激。表面上看,世界似乎比較「均衡」一點,不再歐洲獨尊,亞洲已經崛起,北美洲是一方霸主。但在文化上卻相對貧乏,整個世界趨於同質,只要是開發地區,除了歐洲以外,似乎都服膺在美國式思維當中,就連阿拉伯世界也不例外,高聳大樓、寬敞馬路,由水泥、鋼筋與玻璃所組成的世界,成為開發中國家的烏托邦,而這些景觀最初的發明地──歐洲,卻弔詭的保留大量的傳統建築與景觀,即使二次大戰將許多城市夷為平地,也要依著戰前的模樣如實重建,宛如戰爭不曾改變什麼。一戰期間出現的普普運動,成為人類藝術發展中最大的炸彈,炸裂了過往所有人類歷史對美術的認知,迄今未消。但2014年了,這世界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會讓我們無比厭惡 (通常一般人最厭惡的東西,往往是前衛的先聲),也沒有什麼足以使我們驚詫莫名。當我們回頭去看六十年代、四十年代,乃至於上世紀的人對未來的想像時,當時的時間點多半都放在這個時候,而如今看看周遭,除了大家彷彿著了魔似的一直盯著一個小小的盒子看以外,似乎乏善可陳。中國大概改變最大,但嚴格來說,也不過是複製八十年代的美國大都會景色,多了一些奇怪的中文,如此而已。

也許未來,不過就是類似的狀態一再重複,或者不幸重回二十世紀初的輪迴,再次陷入戰火。今日的世界似乎遠比過去來要脆弱,許多人動輒得咎,唯恐稍一不慎,就會步入不可挽回的境地。烏克蘭的情勢彷彿是過去波士尼亞地區的重現,我們要如何寫今日的2014,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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